早在2019年新加坡電影節首次看由鍾孟宏指導的劇情電影《陽光普照》時便哭了三次,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在沒有任何期望下看這部電影,帶來的是深深的震撼。這是一個描寫台灣家庭的故事,歷時三小時,沒有刻意煽情,卻勾起人對於家庭的反思,看似完整但早已千蒼百孔的家庭現象,可謂於每個家上演著。
阿文與琴姐育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阿豪與小兒子阿和。與眾多父親一樣,阿文不苟言笑,含蓄的父愛令他不擅於表達對兒子們的愛,每天辛勤地做著駕車師傅,口頭禪為:「把握時機,掌握方向」,然而,經常被妻子琴姐說這是不實際的想法。阿豪非常優秀,讀書出色,是眾人學習的對象;阿和則反叛,每天只跟著損友菜頭到處惹禍,是被阿文放棄的兒子,而阿豪是全家的驕傲及希望。
弟弟阿和,反叛,更因襲擊被判入少年院
A sun,A son
Sun與Son在這部電影相映照,太陽與兒子。《陽光普照》的英文名是「A sun」,宇宙只有一個太陽「A sun」,而它是很公平的,24小時不分晝夜地照亮地球。而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自己及別人心中的太陽。大兒子阿豪就是一個「太陽」,而小兒子阿和因為反叛,早已被阿文放棄,以致阿文跟身邊都說自己只有一個兒子(阿豪)。陽光的另一邊是陰影,陰影背負著太多沈重的陰霾,阿豪照亮了所有人,卻無法照亮自己。在一個寂靜的晚上,大樓平台傳來「砰」一聲,那個最陽光的人,殞落了。他當慣了陽光,但他亦有陰暗面。他死前發給一個互有好感的女同學的信息是這樣的:
「這個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陽,不論緯度高低,每個地方,一整年中,白天與黑夜的時間都各佔一半。前幾天我們去了動物園,那天太陽很大,曬得所有動物都受不了,他們都設法找一個陰影躲起來。我有一種說不清楚模糊的感覺,我也好希望跟這些動物一樣,有一些陰影可以躲起來,但是我環顧四周,不只是這些動物有陰影可以躲,包括妳、我弟,甚至是司馬光,都可以找到一個有陰影的角落。可是我沒有,我沒有水缸,沒有暗處,只有陽光, 24 小時從不間斷,明亮溫暖,陽光普照。」
阿豪與郭曉貞很聊得來
他也很想放棄做陽光,但奈何所有人都習慣了他的溫度,他不可以調低自己的溫度,他必須保持24小時都是炙熱的。世上沒有他的容身之所。陳家失去了阿豪這個太陽,瞬間墮入了無盡的陰霾深淵,但這家人依舊要尋找自己的陽光。這時候,阿文真的只有一個兒子(阿和)了。原來由始至終,阿文只能擁有一個兒子。
母親的愛
母親的愛是較為主動顯見的。琴姐在家中一直是一個調和的和平者。她習慣逆來順受,她接受阿豪的死;她接受阿和搞大了小女友的肚子,肩負起照顧年幼母女的責任,直至犯事入少年院的阿和出獄。對於阿和女友等人來說,琴姐是一束陽光,在困難的時候用自己的愛照顧她們,叫阿和放心地等待出院那天。
父親的愛
父親的愛是較為深沉,甚至是看不到的。失去阿豪之後,阿文久久不能走出來,他無法接受自己一直都只有一個兒子。如今小兒子出獄重新做人,卻又因為阿和早前結下的怨,一直被爛人菜頭糾纏。菜頭要求阿和跟自己作奸犯科,阿和為了妻女,無可奈何答應做最後一次,之後與菜頭劃清界線。但自從那次之後,菜頭竟沒有再出現過。這個秘密在很久之後,才由阿文說出,而那天,陽光普照。琴姐一直以為阿文在阿和打架、做未婚爸爸、被菜頭找麻煩等事都冷眼旁觀,根本沒有盡過父親的責任,殊不知阿文在這期間的轉變,便是變得更加關懷阿和,他依然不懂表達,甚至用了一個很直接殘酷的方法去解決問題,但他固然成為了一個願意為阿和付出的父親。
好與壞改如何定義
陽光與家庭緊扣敘事,每個家庭都有傷痛。而好與壞又該如何定義?阿豪是眾人眼中的光芒,所以他是好的;但他沒有保護自己,所以他對自己是壞的。他迫不得已成為長亮的太陽,無處安排傷痛,所以他只是把所有壞塞給自己承受,用好去奉獻給人。阿文知道菜頭是個麻煩人,為免夜長夢多令兒子再次陷入危機中,而選擇把他殺害,殺人在社會上是壞事,但是他為了兒子才做,是出於好意。太多灰色地帶在對與錯、好與壞之間遊走,正因為人是複雜的動物,所以任何事都不能只用好壞去形容、一把尺也不可能量度所有物件。相信人在世,就要做自己無悔的事吧。
撰文:Kimmy Li
閱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