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大戰結束時，美國累積了最多的黃金和國際貨幣儲備，而且因其戰時強大的生產力，成為了二戰後世界重建的救星。1944年「布列敦森林會議」賦予了美國和美元支配世界秩序的權力：美元和黃金掛勾，他國貨幣又和美元掛勾，美元遂成為了全球主要的儲備貨幣。作為貨幣霸權，經歷了大半個世紀後，美國今天面對着魚與熊掌不能兼得的情況。
「儲備貨幣地位」幾乎是一國強弱的最關鍵因素。它代表一國貨幣是否受到國際市場廣泛的接納，也代表了這個國家的壓倒性生產力和經濟優勢。譬如說，美元或美債的持有人之所以樂於持有這些資產，是因為它可以回去美國購得大量「有價值」的產品（例如高科技產業），或它即使不買美國本土的東西，其他國家也樂於提供本國商品，以換得這種貨幣或債劵。所以，只有「儲備貨幣國」，才有債務貨幣化（Debt Monetization）向全世界借錢的能力。然而，以歷史和人性的角度來看，這個能力必會因為國家濫用而慢慢被削弱：既然能長期地「借錢渡日」，誰要乖乖的努力生產？自2020年新冠疫情開始，拜登政府展開了遠超2008年救市規模的量化寬鬆，導致美國通脹問題嚴重。俄烏衝突中，美國又以金融作為武器制裁俄羅斯，也回過頭來削弱了美元的地位。現在，美國需要在以下兩個極難取捨的選項中二擇其一：
- 下定決心實行嚴厲的撙節（Austerity）方案。縮減公共開支、讓人民勒緊褲頭過日子、別救助資不抵債的企業和個人（讓其破產承擔市場後果），直到市場自然調節，人民在痛苦中重新回到工作崗位。操作得當的話，泡沫會被刺破，「去槓桿化」漂亮地完成，經濟會由谷底反彈重回正軌。倘若美國在衰退時有效協調生產，發揮美國強大的科技實力，並在智慧產權的領域上繼續領導全球，美國的金融中心和儲備貨幣地位應可在未來一段很長時間繼續維持。
- 放棄縮減開支，再進行債務貨幣化、大手印鈔注入市場。這個做法的好處是短期內不需要直面問題，繼續麻醉自己於紙醉金迷的虛幻繁榮之中。美元和美債將在國際市場的認受性進一步降低，直到沒有國家再願意接受它們時，自1944年「布列敦森林會議」後的「美元法幣週期」將告終結。
這種魚與熊掌不能兼得的情況，幾乎可以肯定美國政府只會選擇後者。因為在美國兩黨交互掌政的傳統中，沒有政治人物願意在任期內，承受推倒國家經濟的罵名。美國民眾絕大多數也不明白國家必須經歷的這個艱難局面，只會怪責政府的紓困措施不足，此為內憂。中國近年強勢崛起，以「一帶一路」連通周邊國家，開始發揮其地緣政治影響力，並在各方面全方位挑戰和蠶食美國霸權，此為外患。作為霸主，美國斷無理由把領導地位拱手相讓，故筆者斷言：我們這一代人的世界，恐無寧日。
參考書籍：《大債危機》
陳家偉 - 2022年7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