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秀「辱軍」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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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個 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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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一場內地的脫口秀節目引發了嚴重的輿論與公關災難;一位年青脫口秀演員House,因為在段子中間,用了「作風優良、能打勝仗」八個字形容自己收養的兩隻野狗,當下雖引發哄堂大笑,但事後被指有刻意諷刺中國人民解放軍之意。原因是該八個字曾由國家主席提出,作為建軍的要求。結果這場表演受到舉報和媒體的大量報導,警方立案調查,並在短時間內決定對演員的經理人公司處以1300 多萬的罰款。事件引起社會廣泛討論和關注。 

首先,脫口秀(Talk Show)這種文化節目最早出現在英國,後來在美國廣泛流行。它是通過表演的方式達到諷刺時弊之效,把生活中大家習以為常的政治正確、社會不公、或僵硬的社會面孔,通過搞笑幽默的方式拆解開。過程中,演員的口才、智慧、身體語言、現場把控氣氛的能力,都可能讓觀眾在笑聲和歡樂中找到共鳴。好的作品能讓觀眾反思一些生活道理,或一直遵守的社會規範本身,是否擁有正確和合理的邏輯;差勁的作品則只有低俗的笑點,或通過冒犯某些人製造矛盾來搏取眼球。House遭受抨擊的這個「野狗段子」,前文後理上聽不出對社會問題的任何反思,只有莫名其妙的引用國家主席的話,讓人有影射人民解放軍之聯想,幽了沒意義的一默,也欠缺文化深度。

脫口秀的表達方式和內容,肯定也和當地社會文化和歷史相關,並形成一定的制約:例如美國的脫口秀節目就出現大量的諷刺國家總統、領導人或政府的橋段,甚至演員可以通過誇張醜化的方式扮演領導人,也能獲得民眾的歡迎;不過,在美國的脫口秀中,我們絕不會看到有冒犯黑人、猶太人或LGBT團體的「梗」出現,這和西方的歷史淵源有關,是他們社會的「紅線」。反觀中國,對於國家領導人來說,統治合法性來自於黨的權威和領土完整。黨和與黨有關的組織(中國軍隊)一旦被冒犯,就可能影響政權穩定,此乃政府的紅線。至於在民族意識上,百年屈辱以及多場的抗外戰爭造成的生靈塗炭,是近代中國人最沉重的陰影。中國百姓也普遍對中國軍人、抗戰英烈和老兵們懷有極大的敬意。所以,一個脫口秀段落,冒犯了國家政府和民族兩條紅線,造成如此大的反響,不能一句「無心之失」就推搪過去。

不過,這次事件的後續處理和懲罰方式,還是會對社會帶來不良影響:首先,如果事件發生後,因為民眾不再喜歡該演員而聯手封殺,並讓他自此從舞台消失,這屬於市場經濟的結果,沒有可爭議的 (客戶不喜歡,自然混不下去)。然而,官方只用了很短時間,就決定了判罪和刑責,而且罰則極重,這不免讓人感到憂心和懷疑中國的法治精神。有法律的專家指出,House的「野狗段子」雖有不當,並可能引發聯想,但其沒有確切的描述和指向,在事實認定上本身就存在很大的模糊空間。而且在法律上,它並沒違反《軍人地位和權益保障法》、《英烈保護法》以及《治安管理處罰法》等;頂多只能和《刑法》中的「尋釁滋事罪」扯上一點邊。但「尋釁滋事罪」本身就界限不明、規範模糊不清,濫用它作懲罰就必然打擊公權力和政府威信。

最後,翻看House過去的脫口秀演出,我認為他的思路和表演能力還算出眾。本來該有不錯發展,這次卻因為一次犯錯,或迎來演藝生涯的結束,讓人感到可惜。雖然這次事件肇因於演員本人及其經理人公司,但以後其他創作者可能覺得杯弓蛇影、動輒得咎,最安全的做法便是閉口不幹。脫口秀這種「諷刺藝術」,近年來作為文化現象和社會力量,在大陸本來發展得不錯;然筆者擔心,「辱軍」事件一出,這條藝術文化之路,恐怕就此「熔斷」。

陳家偉  - 2023年5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