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入行做導演？想拍電影？有足夠的錢嗎？
導演Rainier，助製Jocelyn及監製Bingbong在貧民窟堪景（圖片來源：電影官方劇照）低成本向來是新導演面對的一大問題，特別是香港電影大多在資金不足的情況下，很多電影的製作成本只有幾百萬，幾百萬拍一部有一定質素的電影，很不容易。如果仍想以低成本拍一套令人印象深刻的電影，絕處逢生的方法是——用創意搭救、寫個好劇本。而有趣的創意往往比不少高成本大製作的電影更令人留下深刻印象。2001年，彭浩翔執導第一部長篇電影《買兇拍人》一炮而紅，成本只有50萬的荒誕喜劇電影，卻為電影史寫下傳奇一頁。一個懷有殺手夢及一個懷有導演夢的人一拍即合，勢要紀錄刺激的殺人過程去賺錢，在那個經濟不景氣的年代，主角二人生活困難，但慶幸還有夢想，盡現香港人的「打不死精神」。
剛在香港亞洲電影節上映完畢的2011年菲律賓電影《化糞池的女人》（Ang babae sa septic tank）的非主流敘事令人留下深刻印象。光聽「化糞池的女人」便令人留下無限想像，為什麼女人會在化糞池？這會是一個怎麼樣的故事？
故事由三個對電影充滿熱情與幻想的年輕人展開，分別是監製Bingbong，導演Rainier，及助製Jocelyn，他們在一間咖啡店討論接下來要拍攝的故事。值得一提的是，他們勢要想一個低成本卻創意爆燈、能打進奧斯卡及奪獎的獨立電影，而女主角他們更想邀請到菲律賓著名演員Eugene Domingo（尤金·多明戈）（真人演出）出演，因為影后級的演技一定能為電影加分。
電影第一個核心：簡單
戲中戲中：Manila拖著女兒準備將她賣給神父（圖片來源：電影官方劇照）
「戲中戲」是這部電影的展現方法，觀眾看電影裏的演員如何拍電影，在此推薦杜魯福的《戲中戲》（Day for Night，1973）及上田慎一郎的《屍殺片場》（カメラをとめるな！，2017）。電影甫始便闡明三人想拍攝一個在貧民窟養育了七個孩子的單親媽媽因為經濟困難而賣孩子的簡單故事。「Less is More」向來是寫好劇本的基礎，特別是短片，說好一件簡單的事比說好多件複雜的事困難得多。前者的本質是簡單的，但要說好一件簡單的事，扣人心弦是極度困難，如同年上映的《桃姐》。電影中的故事就不斷圍繞著幾場核心戲：
場一：一個不修邊幅的單親媽媽Manila在煮麵給七個孩子吃，心情沉重。
場二：Manila幫一個女兒洗澡。
場三：Manila幫女兒換好漂亮的裙子。
場四：Manila拖著女兒穿過貧民窟的條條窄巷上車。
場五：Manila母女二人到達酒店，Manila把女兒的手交給神父，神父關門，Manila站在門口流淚。
簡單說好一個故事：聚焦Manila賣女的動機。
電影的第二個核心：熟悉
故事背景發生在菲律賓的貧民窟，這是反映創作者最熟悉的主題。因為只有最熟悉的事物，才能把它們每一個細節都描繪到出來，比起不熟悉的主題更能得心應手，而往往細節就蘊藏用心及真實性。貧民窟裡住著很多家庭，但幾乎每個家庭都有很多孩子。一包麵竟然分給七個孩子加一個媽媽共八個人吃，每個人只能分得幾條麵及麵水，一天就只吃那麼多。Manila拖著女兒穿梭橫街窄巷，地上滿佈污水、鄰居在門口洗澡、不同的孩子相互打鬧，已經交代了故事的背景：貧困、要賣女兒換錢、沒有性別意識、孩子因為貧窮無法上學而全部留在家中。
Manila的七個孩子，分著一碗麵吃（圖片來源：電影官方劇照）電影的一萬種可能
如果換作賣兒子，故事有什麼變化？（圖片來源：電影官方劇照）
一個故事有超過一萬種可能性，特別是獨立電影。「獨立電影」指的是在製作及拍攝期間沒有片廠的投資支助、純粹由其他管道取得資金與拍攝資源的電影作品。因而故事不受電影公司或廠商的影響，有更大發揮空間，時常出現非主流或藝術性強的風格。
所以，三人在咖啡店聊出了多種可能性，電影創作中很長用到的詞：「What if?」（如果...（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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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女主角Manila不是Eugene Domingo飾演，換一個身材更好更美麗的演員做呢？（那就沒有那種滄桑大媽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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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煮麵，是做櫻桃批呢？（櫻桃批是貴的食物，無法展現貧窮的家庭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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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賣女，是賣仔呢？（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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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神父不是菲律賓白人，是黑人、亞洲人呢？如果他有戀童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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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成紀錄片又會如何？
聊著聊著，戲中戲也展現了各種可能性，沒有所謂對與錯，但要看是否適合故事，能否緊扣主題。所以主角的外型、煮的食物，這些細節都不可隨便忽略，因為若有一個奇怪位，整件事便會不合理。電影劇組之所有這麼多組別，就是要從每個方面都要讓整個故事逼真、包括編劇、導演組、美術組、道具組、梳化服等等。
巨星的正常操作
影后Eugene七情上面演繹對角色的理解（圖片來源：電影官方劇照）
除了故事部分，電影創作者面對的問題往往離不開：與商業大片同濟的懸殊；巨星對創作的主導。
三人在咖啡店遇到剛從意大利威尼斯影展回來的電影人，這人一看三人正進行獨立電影創作，不忘諷刺及藐視一番，他的口氣大，態度囂張，感覺自己高人一等，不屑於低成本的獨立電影製作。這時我想鼓勵每一位初出茅廬的電影人，這個問題必然會發生，因為所有高成本製作的電影有的是資源與巨星，但你們有的是頭腦與寶貴的創意點子，用心琢磨出色的劇本，必然會成功。
故事高潮是三人會見巨星Eugene Domingo，在她的別墅裡。沒想到Eugene竟然一口答應演出，因為劇本成功打動了她，但她有「少少」東西想改一改。這一改不得了，完全將電影的重心放到她自己身上。所有本來沒有對白的場口，她加了對白去表達自己內心的掙扎、取代用畫面說故事；將本是不修邊幅的Manila外型變得「身光頸靚」，甚至化淡妝；為自己加很多場哭戲展現自己高超的演技等，三人聽畢後目瞪口呆看著Eugene。
在Eugene的調教下，徹底將電影的重點變成以她本人要求的主角形象主導，失去了三人原本想表達的故事——貧民窟媽媽賣女。不少首部劇情電影計劃的電影都邀請巨星加盟出現，如《淪落人》的黃秋生、《手捲煙》的林家棟、即將上映的《燈火闌珊》的張艾嘉及任達華，這些巨星都是不問酬勞出演好故事，在創作上不知道會如何跟新導演合作呢？但顯然由巨星主導這方面都是對拍攝電影的大諷刺。
化糞池的女人在哪裡？
說了那麼多，到底化糞池的女人在哪裡？這是出現在電影的最後一場戲。在巨星的調教後，三人在勘景時被貧民窟的貧民打破車窗，把車上的所有東西都偷走。這場戲紀錄了拍攝電影就是這麼惡劣，因為低成本，無法搭出一個貧民窟的場景，就只能實地拍攝。實地拍攝當然很真實，但就可能面對當地人阻擾問題。拍電影就是不斷與自己鬥爭、與其他人磨合的過程，有人說：「拍電影就是不斷解決問題。」。雖然車被偷，但電影還是要照拍，沒人能夠擊破他們對踏上奧斯卡舞台的信念。到了拍攝那天，這場戲是描述Manila為了救孩子不慎跌進化糞池的場口。或許是追求真實、或許是因為成本不足，要實景拍攝。雖然Eugene早已提出她不可能要掉進真的化糞池，但相信導演成功說服了她。當天所有人掩著口鼻，Eugene全身穿著保護衣，站在洞口邊緣，突然又開始「演講者」上身開始說自己對這部電影的期待、覺得一定能入圍奧斯卡、自己還未去過奧斯卡等等...稍一不慎，她竟失足跌進化糞池，成為化糞池的女人了。最妙的是導演見到Eugene已經掉下去，還「抵死」地問：「既然你掉下去了，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演了？」。Eugene一雙可憐的眼神看著導演，乖巧地點了一下頭。這場戲，成功表現出巨星的敬業！
即使面對困難 也千萬不要放棄
經歷過重重困難，三個滿懷電影夢的獨立電影人終於開機拍攝這齣關於貧民窟的故事。雖然這部電影不按牌出牌、非主流、荒誕，但絕對感受到它的真摯、喜感、為了夢想不惜一切、也了解到當地文化。我也是看完後才知道原來一個家庭可以窮得一個公仔麵分給8個人吃；現今世代仍有因為貧窮而需要賣兒女的家庭；這些看似是上個世紀發生的事，卻仍然在今個世紀上映。世界那麼大，發展的節奏不一樣、進步的過程也不同。但共通點是，在每個地方，有些人面對苦難，卻依然有夢想，這個看似很難達到的夢想，分分鐘可以支撐他們走到生命的最後。這個世界不乏錢，也不乏大製作，但是有趣的靈魂及創意卻是少之又少，所以每次出現都令人過目不忘，期待再看多幾次。電影好看與否不在乎成本的多少，只在乎故事的可塑性，曾有一位老師說過：「如果給你一百萬，你反而不知該如何拍。」在絕處逢生、孤注一擲的困境中，往往能激發極佳創意，千萬不要放棄！
作者：Kimmy 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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